【超蝙】三日凡人
Summary：他仍未学会用凡人的方式拿起一个勺子，但他学会了亲吻他的爱人。
“所以说，”布鲁斯.韦恩从通讯器上方露出半张脸，用压抑着暴怒的目光打量着面前颇为局促的克拉克.肯特，“在你又一次被魔法击中后，他们就把没有力量的你赶到了我这里来，在早晨七点。”他的两条眉毛几乎要扭到一起，“我以为这里是韦恩庄园而不是什么流浪动物收容所或废品集散中心。”
“唔……”克拉克自知理亏，面对着布鲁斯堪称尖刻的评价只得支支吾吾逃避问题。虽然这样的布鲁斯他早已在战后分析会上见得多了，但并不代表他就能应付得来。以往每次提及战损问题他总是假装走神或者顾左右而言他，现在他只能期望这次也能逃避过去。
但是老招数并没有想象中效果拔群，布鲁斯仍然是一副低气压的样子。克拉克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这位坏脾气的朋友的脸色，却不可避免地瞄到了从哥谭宝贝敞开的睡袍领口乍泄的春光。可怜了淳朴如他的小镇男孩哪里见过这样的活色生香，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收回视线时恨不得能在眼眶里转出光速。
拉奥啊。克拉克瞪着自己的鞋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怎么能……他怎么能这么——这么——这么放荡！又不是只有自己在家……不！自己在家也不能这么随便！真是……真是太罪恶了！
第一次直面资本主义的糜烂堕落的氪星人一边偷偷声讨这种行为，一边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四处漂移。
而罪魁祸首布鲁斯完全没心思理会莽撞的不长脑子的总是惹出没必要的麻烦的、在早晨七点就把他吵醒的超人。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有一次深空任务没跟事情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棘手的局面：超人，联盟最强战力，先是被莫名其妙的外星武器搞得失去力量，然后因为钢骨在把全瞭望塔的仪器往他身上伺候了一遍后得出结论称攻击的余波三天左右就会被他自己代谢掉所以并没有人急着帮他解决问题，最后还被其他人合伙哄骗直愣愣地冲进了他的私人领地。
浏览过戴安娜发来的简短的前情提要后他对着整整一屏的题外话陷入了沉思——亚马逊人语重心长痛心疾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恋爱教程发了一条又一条，推荐约会地点之多之杂甚至令他怀疑自己对哥谭的熟悉程度，只剩恨不得亲身上阵帮他把超人追到手。
但问题在于，他并不想把超人追到手。
超人、克拉克，这个氪星人无论是那一面都直得不行，从他的衣品上就不难看出了——至于所有那些暧昧不明的举动则全部被他归为误会和想太多。招惹直男无疑是很没品的行为，不论是蝙蝠侠还是布鲁斯都不至于自降身份去做这种事情。更何况他也不认为自己真的需要一段感情。他所需要的全部只是一束光支撑他在长夜中独行，而为了寻找光源就冲上去拥抱太阳明显是典型的飞蛾扑火式的愚蠢行为。
心底不明不白的感情和同伴自作主张的决定此刻在他清晨七点空荡荡的头颅里仿佛两头被扎了满背标枪的公牛，撞得他四肢百骸无一处舒坦，现在他只想回到楼上昏暗的卧室抱着被他落在床铺里的脑子睡到昏天黑地。闭上眼企图眼不见为净，布鲁斯十分不耐地揉着眉心缓解头痛。
超人的接近和侵入令他心烦意乱，但布鲁斯不知道的是他的沉默也令克拉克愈发忐忑。人高马大的氪星人提心吊胆，左怕自己一放松踩碎了韦恩庄园昂贵的地板，右怕自己不经意呼吸声太大被凶巴巴的蝙蝠赶走。最终在一番缠斗之后窘迫和难堪压倒想要和布鲁斯一起度过整整三天的愿望，克拉克决定趁布鲁斯向他发脾气之前溜走。
“我……”克拉克终于小声开口道，“我想我还是回去上班吧……”他一边嘟嘟囔囔一边跃起，砸回地面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飞行的能力，连小卷毛都沮丧地耷拉下来，“好几天没去报社了……不知道这次要扣多少工资……佩里肯定要骂我……”他试探地瞥一眼布鲁斯，见他的注意力仍然不在自己身上便蹑手蹑脚地企图倒车出库。
“站住。”布鲁斯更头疼了，他不过两分钟没说话这家伙竟然就要溜。现在克拉克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要是真让他孤身一人穿过整个哥谭市再去大都会生活三天，能不能完整地活到能力恢复的那天都不好说。他是不是飞久了根本不知道地面上是什么样的？
克拉克立刻收回了迈出的脚步。大概是已经形成生理反应了，此刻他倒没有显出一丝一毫失去力量的迟钝。布鲁斯从指缝间露出半只眼用烦闷和责备的眼光看他——一般来说这种注视常见于战后分析会的战损问题环节。克拉克后背一凉，赶在布鲁斯开口之前高声说："对不起我错了！"
突然被抢白，布鲁斯难得一惊，原先要发表的长篇大论也不知如何出口，只得闷闷地顺着克拉克的话发问："你哪错了？"
“我不应该在思考清楚之前就莽撞地冲在最前面，也不应该总是把战友当做普通人一样保护。我应该按照战术安排行事，并听从现场调配而不是自作主张。”
布鲁斯一阵语塞。他震惊于这个经常不爱动脑子的氪星人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学精了，刚刚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那一长串几乎就是他在每次超人被魔法击中时都要重复一遍的。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布鲁斯略做沉默后为了挽回自己漂亮的脸面，假装愤怒地哼了一声。
“哼。”
克拉克听到这样一个猫猫发脾气一样的语气词就知道布鲁斯已经消气了，于是又绽开了快乐的笑容。“那现在……”他的蓝眼睛熠熠生辉，仿佛深藏于海底的蓝宝石。这样一双眼在专注地看着你的时候足以让任何人都无力拒绝。
“去吃饭。”布鲁斯踏着克拉克递出的小小的台阶顺势而下，“然后下去，你需要做个体检。”
“好！”完全忘记了刚才的纠结，和好朋友共度整整三天的幸福感令他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就是苦了布鲁斯，刚打好腹稿的在超人质问体检的必要性后训斥的三百字小论文被迫憋在肚子里，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同意收留超人的决定。
然而为了他刚挽回的漂亮脸面，他什么也不能表现出来。
“哼。”于是他说。
早饭算不上丰盛但胜在营养均衡。布鲁斯戳着盘子里的西蓝花和紫甘蓝，对于怎么把这堆绿油油生吞十分苦恼。他正盘算着全推给克拉克的可行性，却听见长桌另一端十分响亮的“当啷”一声，是叉子掉在了盘子里。布鲁斯心下发笑，觉得拿不住东西的超人有点可爱。
但他还没来得及从那个相当恶心的粉红滤镜里退出来，就听到又是一声，这次听起来掉在了桌面上。怎么回事？布鲁斯一时搞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更响亮的第三声，那只多灾多难的叉子终于砸在了地上。意识到事态正在走向失控的布鲁斯抬眼看去，克拉克手中空空，那副慌乱窘迫的模样和布鲁斯脸上的的疑惑交相辉映。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蝙蝠语十级的克拉克一眼就看懂了布鲁斯目光中的质问，并真心地感谢之前等候在餐厅门口的阿尔弗雷德在离开前逼着布鲁斯把睡袍领口整理好了，“我只是像平常一样把叉子拿起来……然后它就掉了。”
“你再试试？”布鲁斯眯起眼试探地提议，把自己的叉子扔了过去。
克拉克顺从地接住叉子放到盘子边并试图再次拿起来。他的姿势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端正标准，甚至在布鲁斯看来可以说是赏心悦目，但叉子就是丝毫不给他面子，愉快地从他的掌中溜走，砸回盘子边的声音充满讽刺和嘲笑。
“？”布鲁斯的眉毛纠结起来，现在整件事变得不那么平常了。他仔细回想克拉克拿起叉子的画面——一切正常。可是那把叉子……难道是叉子的问题？“再来一下。”他指挥道，他还真不信这个邪。
“要不是认识你有一段时间，”克拉克一边小声抱怨一边尴尬地去拿叉子，“我都要怀疑你在故意叫我出丑。”果不其然，叉子并不在乎他的尴尬。
“……天呐。”死死盯住克拉克的右手并迅速分析过肌肉形态和受力情况，布鲁斯找到了症结所在。他失望地翻了个白眼：“天呐宝贝，你没用力。”
“我没用力？”克拉克表现得比布鲁斯还难以置信，他几乎要像一个气球一样胀起来，“我没用力？可是我一直是——”
“宝贝。”布鲁斯打断他的辩解，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慈爱和戏谑，笑得无奈又宠溺，“我亲爱的不长脑子的氪星小宝贝，你现在已经没有神力了，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氪星小宝贝一愣，他心里的气球被毫不留情地戳爆了，炸得他脸疼。克拉克的目光落下，就像第一次看见它们一样无言地凝视着他的双手，再抬眼看向布鲁斯的时候眼神茫然迷惑，甚至还有一点惶恐。
“可是……我……”他眼睛里流露出求救的神色，就连布鲁斯那颗包裹铁甲的心脏也为之一动，“……我不知道普通人要怎么拿起叉子。”
那把叉子最后也没能被拿起来，反倒是克拉克被它折腾得精神恍惚。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放轻所有动作，习惯了即使是在生活中也处处克制自己，没想到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忘记了一个真正的普通人的平凡生活是什么样的。他在氪星天赋开始显露之前也有过一段平凡快乐的日子，但当他试图回忆以前是如何拿起叉子时才发现那些日子就像老照片，保存得再好也回不去了。这算什么，他问自己，明明一直坚持要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不是吗，怎么真正成为普通人之后反而不会生活了呢。
“集中精神。”布鲁斯打断了克拉克的哲学沉思，但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现在并不需要克拉克集中精神——会有谁在抽血的时候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针头呢。他只是不高兴看到克拉克在自己面前这么堂而皇之的走神，他痛恨任何失控，即使他很清楚克拉克在寻思什么。
哦他当然清楚了。这个家伙还有超级大脑的时候他都能看得明明白白，现在面对一个普通人他又怎么能想不到呢。无非就是一些关于异类、融入、凡人与神明的哲学命题，而在他看来这完全是自寻烦恼。究竟是不是异类，或者说是人还是神，这些问题的答案从来只取决于他的内心将自己看作什么，从不——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取决于能不能拿起一把该死的叉子。
够了！布鲁斯的理智终于向他的心怒吼，夜行生物太接近光和热不会有好下场！保持足够的距离是一切的前提，他现在开始后悔亲自给超人检查了。但是…但是只能这样，阿尔弗雷德不清楚氪星人的数据。他几乎是自欺欺人地想着，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位氪星人现在和任何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布鲁斯内心波澜起伏，手上动作却一点不乱。在针尖刺破皮肤的那一刻他感受到手下的肌肉紧张地一缩，不由得被克拉克诚实到可爱的反应逗笑了，顺势把方才理智的警告忘了个干净。“你之前说扣工资？怎么回事？”布鲁斯抽出一管血，赤红的液体在明亮的无影灯下折射出夺目光芒。他没见过人类的血发光……难道这也是氪星天赋？
“唔。”刚回过神的克拉克听到这个问题，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鼻尖，“就是……你知道嘛，我有时候会因为一些意外事故耽误时间……很不巧我的主编又比较严格。”他扁扁嘴看上去相当委屈，“然后就被扣咯。”
“啊。”靠在一台不知名仪器旁的布鲁斯发出了然的声音，但其实他并不很理解。韦恩集团总裁完全不会建立上班迟到和扣工资的联系，毕竟他去上班就已经足够令人惊愕了。
“那他一般骂你什么？”布鲁斯当时虽然看上去没有在听，但他确实记住了克拉克嘟囔过的每一句话。现在他很想听听超人的报社编辑如何教训迟到的员工，好叫他下次批评闪电的时候也整点儿新词。
“啊……”克拉克迟疑地应到，虽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乖乖巧巧地回佩里怀特经常喷到他眼镜上的词句，“比如‘报社不是自由市场不是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要不是今天没有外星入侵我还以为你死路上了’……‘你那表要真是摆设不如卖了换个闹钟’……还有‘要不是看在超人的头条的份上你早就从这个大楼滚出去了也省得整天迟到’之类的？基本就这些，翻来覆去呗。”他耸耸肩，此刻表现得倒是很潇洒，“听多了就没什么了。”但装完他才想起布鲁斯不巧是这个世界上最反感方案别人迟到的那几个人之一，无所谓的态度很可能会导致更多的说教而不是“啊他好帅”的惊喜。想到这，刚才还昂首挺胸等待夸赞的小卷毛沮丧地掉回原本的位置。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布鲁斯并没有对迟到一事发表任何看法，只是依然靠在那台仪器旁一言不发陷入沉思。他本想对明明不准他走神自己却神游天外的双标侠表示不满，却在开口前的一瞬间福至心灵地发现这个角度的布鲁斯格外赏心悦目。
“……嗯？”刚在脑内敲定了一个决定的布鲁斯抬眼就发现克拉克正盯着他看，于是发出一个疑惑的短音节，没想到完全沉浸在美色里的克拉克几乎被吓得从手术台上跳起来。一旁放置的瓶瓶罐罐和各种器具气愤地发出杂乱的丁零当啷的谴责，就在克拉克头顶的灯被撞得摇摇晃晃，连带着布鲁斯站着的地方都忽明忽暗。这种晃动的光线令布鲁斯恍惚。他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克拉克那双清澈纯粹的蓝眼睛在一片混乱里纹丝不动，专注地看着他。
恍惚中，布鲁斯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我也要去。”克拉克说。
布鲁斯看着坐在蝙蝠车副座上跟生根了一样的克拉克无语扶额，他是真的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而且他发现似乎任何事情一碰上超人就会迅速向他想不到的方向全力进军。
就在刚才，他从一个毫无意义的晚宴中脱身，却在赶到蝙蝠洞后被克拉克抓了个正着，而这位会守在洞里其实是因为趁着布鲁斯在晚宴上露脸的空子发现了历代罗宾装在蝙蝠电脑上的各种游戏。克拉克在意识到他现在即使用力按键也不会把电脑按坏之后就完全停不下来了。从迪克的“哥谭跑酷”到杰森的“暴打蝙蝠侠”再到提姆的“咸鱼模拟器”和达米安的“快乐牧场”，他每一个都试了试。布鲁斯下来的时候他正在给达米安养的山羊剪毛。在得知布鲁斯接下来要去夜巡后他迅速背叛了那只叫杰森陶德的山羊转而纠缠布鲁斯带他去夜巡。
“不。”布鲁斯说，感到十分无力。他已经反复跟这个毫无自知之明的蠢蛋解释了不下五遍为什么就算只是坐在蝙蝠车里也不行——谁知道那车会在什么时候爆炸，即使有时它受到的攻击根本不应该能让它爆炸。
“我拒绝你的拒绝。”克拉克抬起下颚十分骄傲，全然不知布鲁斯看到他这副模样只怀疑那些游戏是不是会导致智力萎缩，“我在副驾驶下面找到了说明书，上面说车辆在损毁前会将乘客弹出。”他仰着头用余光去瞥布鲁斯难看的脸色，“你一定是没好好读过。”
鬼知道卢修斯会给蝙蝠车配说明书啊！布鲁斯一时不知道生谁的气好，他现在只觉得之前的心动全是喂了狗。这哪是个太阳，这分明是个……是个……他妈的！为什么这个氪星人就算烦人也像个太阳！
被深空般的蓝色眼睛祈求地凝视，布鲁斯最终招架不住，放弃了把超人从那个罗宾座上拖出来的打算。
“哼。”他说。
缩在从来只搭乘过小孩子的座位里，看着深色的小窗外面景色变幻，克拉克觉得自己仿佛正在经历一场美好梦境。他正坐在蝙蝠侠的车里并即将和蝙蝠侠一起进行惊险刺激的夜巡，这是他还是超人的时候从未拥有过的待遇，他甚至要开始期望自己再也不要恢复了。
一旁驾驶座上的蝙蝠侠痛骂完卢修斯的画蛇添足，正在盘算今天晚上可能遇到的人：小丑刚被送回阿卡姆应该再过一阵才会开始继续折腾、双面人的硬币前两天被他扔进了哥谭湾现在什么也干不了、贝恩的新管子还没到货、谜语人在上次被他在一分钟内猜出三十个谜语还在自闭……一圈算下来只有企鹅人最近一直很安静恐怕在搞大动作——但是就他那个小个子又能搞出什么大动作来——看来今天晚上可以早点收工……也好早点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氪星人送回去！想到这他又开始内心痛骂卢修斯的画蛇添足。
不过无论卢修斯是画了条蛇还是蜈蚣，今天晚上十分宁静，宁静得完全不像是哥谭的夜晚而更像是中城，仅有的几个抢劫者在听到蝙蝠车的轰鸣声的同时就放弃了尚未开始的夜间活动并企图及时逃离尚未形成的犯罪现场。很幸运，今天的蝙蝠侠带了个配重。布鲁斯目送他们狼狈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巷子尽头，阴郁地想。
“少爷。”或许是宁静这个词本身就与哥谭气质不符，在布鲁斯调转车头正要踏上回程的时候，阿尔弗雷德的通讯接通了蝙蝠车，“戈登局长称企鹅人正在港口接收一批军火，希望您能前去帮忙。”
“……”布鲁斯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用回头他也能感受到克拉克突然变得兴奋的目光——该死的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哥谭！他恨不得现场给不识人间疾苦的超人上一节哥谭课，但无奈阿尔弗雷德还在通讯另一头等着他的回话。“知道了。”他说，嗓音比往日还要阴沉。
“我会把你放在码头边上，”通讯一挂断布鲁斯就向克拉克警告道，“自己找个结实的掩体，越远越好，到时候我顾不上救你。”
“好。”克拉克一口应下，布鲁斯的冷淡态度完全无法打消他对亲身参与夜巡的兴趣。以往每次他来的时候不是太早就是一切都结束了，还会时常被喊滚出哥谭。而这次……克拉克想象着布鲁斯在一片枪林弹雨中辗转腾挪，披风甩开仿佛黑暗角落绽放的花，胸前金属的蝙蝠标志在夜幕下闪烁，枪弹和刀具的声音此起彼伏……克拉克感到自己心跳加速脸上发烧，脑海中的画面让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那个身影每一个动作都带有无上的吸引力，牵扯着他心神震颤。这种所有目光都被吸引的感觉前所未有但足够美好，他几乎要追随那身影而去——
“克拉克.肯特。”布鲁斯注意到身边没声了于是分了一点好不容易聚拢的注意力克拉克，结果一回头就看见身边的人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眼神放空不知道在寻思什么，属于蝙蝠侠的坏脾气瞬间暴涨。这是克拉克今天第二次在他眼皮底下走神了。
听到布鲁斯几乎是在往外掉冰碴的声音，克拉克脑海中的身影破碎了，取而代之的是蝙蝠侠不赞同的目光。他打了一个寒战，立刻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试图装作无事发生。布鲁斯见他装死，一腔从早晨憋到半夜的火气又是无处发泄，一时间恨不得干脆把克拉克扔到交战中心任由他自生自灭。
这样想着，布鲁斯凶猛地打一把方向，蝙蝠车在一个隐蔽的路口停下。“下去。”他压抑着怒火，沉声命令道。克拉克顺从地从那个小座位里挤出来，钻进了黑暗寂静的巷子里消失不见。
终于不必担忧身边人的安全，布鲁斯长出了一口气，眉目间的疲倦终于流淌出来。他最后看一眼幽深的巷道，蝙蝠车的轰鸣声打破静默的夜空，一个甩尾向码头入口的横杆驶去。
而就在蝙蝠车尾灯的光芒从巷口离开的那一刹，一个鬼鬼祟祟的超人脑袋出现在路灯下。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留在这个地方！克拉克一边顺着地面上蝙蝠车留下的轮胎印记前进一边愤愤不平地想，在从“蝙蝠侠不赞同的目光”下逃离后他终于回复了正常思考的能力。这可是他第一次亲自见证蝙蝠侠夜巡，战斗场面当然不能错过。
但不管怎么说两条腿走路总是比一路狂飙的蝙蝠车要慢上不少，即使交战地点就在甚至不到一英里以外也是一样。一路上他听见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从一开始隐约的几声呼喊，到大面积的密集的撞击和尖叫声，再到各种武器的声音轮番响起，合奏出一支交响曲。
看见一个人远远地飞过来，克拉克赶紧找了个集装箱躲在后面。那人就生生摔在离他不远的地面上，立刻没了声音。这个场面把克拉克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家伙死掉了，走过去一试才发现只是昏过去了。……不过照他肢体扭曲的角度来看，恐怕下半生他都得在轮椅上度过了。
不……不止下半生，按人均寿命来算的话是接下来的五十年。这个人看上去很年轻，几乎还是个孩子，正常来说他今天晚上应该正和同学在一起通宵狂欢或者为作业和绩点发愁。但他现在他躺在码头冰冷的水泥地上遍体鳞伤，对外界的一切都无从知晓。克拉克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可能是年轻人不甘的手臂，可能是不远处愈发响亮的交战声，也可能是哥谭这座城市中格外沉重的空气。他托着年轻人的双肩将他安置在那个集装箱后，在离开前他为这个人祈祷。
再往前走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从战局中被击飞便再也爬不起来。这些人面目各异年龄参差，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躺在地上了。克拉克把他们一一拖到两旁的集装箱或建筑材料背后。
当他接近到能看到包围圈中翻飞的披风角时地上瘫着的人已经比尚且站立的人多了。他站在一根柱子的阴影里，在拳脚棍棒和枪弹的间隙中搜寻熟悉的身影。他看到了——他看到了。他看见那绽放的花，他看见那闪烁的光，但他也看见攻击落在那道剪影上。肩膀、手臂、腹部、腰背、双腿，几乎没有一处能不被波及。他听不见，但他能想象到那些武器砸在身体上的声音，沉闷、短暂，却足够疼痛。
可他就在这样密集的疼痛中又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更快，更响。他的目光不受控地追随着布鲁斯的身影游动，看着他从光下滑进黑暗中再从天而降回到光下，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少，看着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耳朵尖和披风末端，翻腾出一片银白的浪。他注意到布鲁斯从人群中消失，片刻后再次出现时拎着一个小个子男人，而正欲上前的打手们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直觉告诉他这个身材比例严重失调的男人恐怕就是今天晚上的关键所在。
他看着布鲁斯把男人抵到一旁的柱子上，他看见布鲁斯取出一只蝙蝠镖一把插入男人脑旁的水泥柱，他看见——！他看见那个男人掏出什么东西向布鲁斯脸上喷出了一片绿色的烟雾，然后一切都只剩下一个影影绰绰的绿色轮廓。他看见布鲁斯的影子骤然跪倒，那个矮小的影子落地后踉跄几步迅速消失在弥漫的烟雾中。
克拉克冲出那根遮掩着他身形的柱子，省略了思考的过程直接冲进了烟雾之中。他来不及想太多了，他只知道布鲁斯需要帮助。但那烟雾就像是割裂了时空，在踏进去的那一刻他眼前的世界突然扭曲，布鲁斯和码头消失了，他看到了一条公路。
公路？他愣在了原地，公路？克拉克下意识地向前看去，灰暗的天际勾起灰暗的记忆，他看见乔纳森他的父亲站在那里，向他摇了摇头。
克拉克瞬间明白了正在发生什么。他挣扎着想要冲出去，但腰间玛莎的手臂如同精钢铸就，阻止了他的一切动作。他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再次目睹父亲的离去令他难以承受。他声嘶力竭地嘶吼几乎要把喉咙撕裂，他直挺挺地跪下去双膝砸在柏油路上似乎是碎了，他拼尽全力向父亲伸出手恨不得用自己去代替老人，但他最终只能无力地看着那龙卷风由远及近，看着那深灰的恶魔席卷一切，看着父亲的身影消失在漩涡里。这是他上的第一节关于选择、牺牲与失去的课程，也是他前半生最深刻的疤痕。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能在玛莎的桎梏下凝视着曾经站立着老人的地方无声号啕。他听见风声呼啸人声嘈杂但他并不在乎。他垂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他不知道自己要这力量有何用。人声愈发响亮，可他只是凝视着那双无力的手。明明他拥有全世界最强大的力量可他却什么都做不到，他只能看着父亲消失在世界上。如果他连自己的家人都无法挽救……那他拿什么来守护别人、凭什么自称超人。克拉克站起身，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玛莎的手臂已经松开，他现在毫无阻拦。于是他向龙卷风走去，他向他的父亲走去，向他早应该做的事走去。我来了，他说，我——
“啪！”一个巴掌抽在他脸上，随之而来的还有焦急的呼喊声。但是风声实在太重，他听不清是谁在呼唤他。他仍然向前走去。
可是没等他再迈出一步，又一个巴掌落在他的另一边脸颊。他茫然地转头，想要找出是谁在阻止他。背后没有人，只有一个越来越响的声音喊着：“克拉克！克拉克.肯特！”
随着他的名字被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绵长的公路骤然断裂。灰暗的天际破碎，风声人声都消失。他迟钝地眨眼睛，眼前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是……是……是布鲁斯！
克拉克陡然睁大了眼，一把抓住布鲁斯的手呼吸急促，“爸——爸——！”
“没事了，没事了。”布鲁斯的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在他的额头落下细碎而轻巧的吻，“都是假的……都结束了。”
他像是在告诉克拉克，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tbc
PS.
本来说是写完了发，但情绪和状态实在糟糕导致整体笔力跳崖式下降结果篇幅收不住了，短时间内又没有精力和能力大修，只好先发出来一部分，如果有等着看的让您失望了很抱歉。
PPS.
再向全世界最好的克拉克肯特aka.超人致以最诚恳的歉意，真的很抱歉用这样的心情来祝你生日快乐，也很抱歉送上这样一份糟糕的礼物😭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如果不介意这个不美好的开头的话很希望下一个四年也能和你一起度过❤
PPPS.
现在的成品跟一开始的设想已经有很大的区别了，接下来我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用原本的思路去调整，但最后结局一定是会HE的，逻辑也会尽可能地圆回来，要是有想看的不用担心虐之类的问题【我在放什么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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